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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忍心對孩子動手？”豹子語氣仿佛帶著蠱惑，“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，這地方偏僻，屍體爛了也沒人發現。”
面對他的施壓，閻傑心裏忐忑到了極點。要知道，除去豹子還有六名保鏢，跟他們硬碰硬勢必暴露身份，可若袖手旁觀……
“磨磨嘰嘰真沒用。”對方受不了他猶猶豫豫的樣子，決定親自動手。針尖反射出寒光，在他眼前閃過一道細小而雪亮的印子，令他再無暇瞻前顧後。擒賊先擒王！他手腕藏了機關，只要近距離挾持豹子就能扭轉戰局。
“哢擦！”伴隨子彈上膛，“屍體”魏東明毫無征兆地坐了起來，一改先前的孱弱人設：“都說聰明反被聰明誤，你餵我急救藥，無非想拖延時間，聯絡外界。可你絕對猜不到，針劑是假的，而附近的信號也是我屏蔽的。”
他們竟然早就開始懷疑他，這才聯手故布迷陣！季夢揣著一腔驚魂未定，不懂閻傑的身份何時露了餡。見保鏢意欲掏槍，他風馳雲卷般阻止了他的動作，同時平起手腕。針刀的速度堪比流光，因為吃痛，魏東明槍口略有偏移，被他險伶伶躲過。
可對方就沒那麽幸運了，一股寒意深深貫穿了他的小腹，令他血濺當場。
“殺了他！”豹子馬失前蹄，指關節捏得嘎嘣響。他帶來的都是高手，怎會被閻傑反將一軍？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，總之不能放虎歸山。
“豹哥小心！”電光火石間，保鏢毫不猶豫撲了上去，拿自己的身體當盾牌。好在季夢沒下死手，只朝他大腿開了一槍便奪窗而逃。
外頭瞅著像荒村，卻鋪開了層層疊疊的山景，仿佛為數不多的幾棟破房子都建在懸崖陡坡上。豹子想殺他必然做了準備，他唯有借助地形拼死一搏。
柳若凝原以為隔天能出院，誰知腦震蕩的“後勁”還挺足，她到現在都感覺暈乎乎的。淅淅瀝瀝的小雨過後，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來。
外面暗了，病房的燈卻亮著，這讓她內心十分不安，於是慢吞吞從床上坐起，然而下一秒，一只大手不由分說地按住了她肩膀。
她開始以為是護工，驀地回轉頭來，卻看見了周琛微微沈凝的面容。剎那間，她竟難以自抑地倒吸了口冷氣，半晌才找回聲音：“你怎麽來了呀？”
“害怕我？”
女人咬了咬唇，仿佛知道他在開玩笑：“我今天好多了。”
“想回去？”
“總待在醫院裏多沒勁。”
“先把東西吃了。”周琛邊說邊打開保溫壺。八珍粉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，可女人剛嘗了一口便感覺嗓子眼堵了。
“怎麽了？你不是說這個養生？”
她飛快掃過床頭，幸好先前護士打的水還在，雖然涼了，總比活活噎死好。她一連喝了大半杯水，喉嚨依舊沙沙的。
好像確實沖粘稠了，但關鍵他剛沖完還挺稀的，怎麽路上一顛簸就成了面疙瘩？
“自己嘗嘗。”
在她始料不及的目光中，他忽然低下頭，直接堵住了那喋喋不休的櫻唇。
小洋樓裏的光線分外柔和，若非她迷迷糊糊醒來，差點以為這個吻一直從昨晚持續到現在。他什麽時候抱她出院的？
男人唇瓣摩挲過她耳垂，溫燙的氣息令她渾身發軟，以至於電話鈴響的那刻，她微乎其微一震，隨即面紅耳赤地出了房間。
“手怎麽冰涼涼的？”周琛掛斷電話，若無其事靠近。澄澈的眸底楚楚可憐，像極了初見那日，她在嬌吟與哭求中生澀地取悅他，只為抵消心頭的感激。
她的聲音如雀鳥般婉轉，這些年他從未碰過其他女人，畢竟誰都喜歡溫柔懂事的。她對他情真意切，即使百煉鋼化不為繞指柔，也難免為之所動。可偏偏她也敢在背後捅刀子。
“去給我倒杯水。”
走廊上也擱了飲水機，而此時柳若凝的目光已全然不受控制。無數紅色顆粒伴隨水晶球的轉動紛紛飄揚，她硬著頭皮轉身，恍惚間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。
男人眸底透著窒息的冰冷，他將她的發絲捋至腦後，露出一張粉妝玉砌的臉：“多麽人畜無害的模樣，我差點就信了。”
她心虛未消，心悸又起，驚愕地望向他，卻聽他淡淡開口：“你該知道背叛的下場。”
這一刻，她最後那點僥幸也化作了灰飛。可好端端的，周琛為何想起來查以前的事，難道閻傑暴露了？她極力掩飾著內心的恐慌：“蘇蔓離世後，我收到一只水晶球，當時還以為別人搞惡作劇。球掉在地上摔碎了，我什麽都沒做，真的。”
“南攸雪、歐陽狄無辜喪命，這叫什麽都沒做？”
對方不知就裏，直到他轉身離開才如夢初醒地追上前去，卻不慎踩空了階梯，腳踝撕裂般疼痛。
原來那熟悉的眼睛裏也藏了恐懼，男人胸口泛起不自知的沈悶：“帶她回房。”
串聯之前的事，豹子語氣要多冷漠有多冷漠：“凝姐，請吧。”
“你們想囚禁我？”她腳踝目所能見地腫了起來，只能由豹子半架著移動。沒想到對方一不做二不休，先將她丟到床上，又將她手腕牢牢捆住。
南嬸在這兒工作了兩年，冷不防撞上這事，心裏直哆嗦。她邊替床上的人處理傷口邊道歉：“凝姐，我實在沒辦法。想上廁所你告訴我，我準備了尿盆。”
事實上，她剛來的時候女人已腹脹難忍，可一聽到尿盆當即翻臉：“出去！”
對方早料到會這般，臨走前不忘替她冰敷。幾經強忍，她感覺快要瘋了，渾身上下難以自抑地顫抖著。這回進來的是周琛。
“我要上廁所。”她不開口還好，一開口眼淚就像串了線的珠子。
“有尿盆。”
“阿琛……”
兩人相對無言地沈默片刻，男人最終沒狠下心。她手腕被勒出了深深的紅痕，兩條膀子都麻了，但比起憋尿，這些都算小巫見大巫。她強忍著不適挪進廁所，卻仍無法回避接下來的命運：“阿琛，那些事我真不知情，你相信我。”
“下回用尿盆。”
“難道要一直這麽囚禁我？吃飯洗澡呢，也在床上嗎？”
“飯可以讓人餵，聽南嬸說你今天沒吃沒喝，怎麽，想斷食？或者逼我用別的方法？”
“我又不是狗！”
回應她的是男人冷漠的背影。
“閻傑那孫子果然有詐，可惜沒能翻出你我的五指山。”豹子發指眥裂道。
“確定死了？”
“我親眼目睹他胸口中槍，跌落山崖。下頭亂石嶙峋，骨架子不撞粉碎才怪。”即便上次酒會房間裏他看到什麽，聽到什麽，如今也成了死無對證。
“魏東明情況怎樣？”
“腹動脈破損，還在搶救，另四個弟兄當場喪命。”豹子恨不得將閻傑再剁碎一百回，“他身上掉出來的車鑰匙，裏頭藏了信號器。”
“魏東明安頓好，別讓軍方發現。”
歐式臺燈的光線依舊暖暖的，柳若凝目光呆滯地望著它，任由腦海中一連串想法攻城略地。南攸雪、歐陽狄喪命，都跟閻傑有關？他被周琛抓了，還是逃了？周琛會對自己起殺心嗎？溫情蜜意的臥室轉眼間變成牢籠，當真應了“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”。
“凝姐，我煮了面條。”
見南嬸明目張膽擱下碗筷，她差點沒氣暈過去，可下一秒又變得張口結舌：“他同意你解開我的？”
對方連連點頭：“先生終歸心疼你，他說，只要你乖乖待在房間就好。”
周琛真會顧念舊情？女人無比懷疑這點，但趁著他現在沒做絕，她至少還有機會。微形信號器就壓在歐式臺燈下，如果閻傑逃了，會想辦法救她吧。
“叮叮。”細微的跳響乍一聽跟藥盒差不多。她怔了怔，忽覺血液急湧而上，因為那代表著絕境中的生機。她把自動藥盒放在床頭，就是為了混肴視聽，幸好此刻雙手自由了。
她不敢堂而皇之鎖門，於是屏聲靜氣地將耳朵貼在門板上，確定外頭沒人。
“能聽到嗎？”她手掌不由自主兜著下巴，信號器那頭的聲音有些耳熟，然而她根本沒多想，只當信號太弱，“你在哪兒？”
她剛開口，男人十根手指已緊捏成拳：“你那邊情況怎樣？”
“我被周琛囚禁了。”
“他有沒有逼問你什麽？”
“沒有，但我不知道他接下來會怎麽做。”
“哦？那要不要我來救你？”
對方一楞，心想你不來救我，還指望我自己逃出去？信號器驀地傳來低笑，很低，卻帶著無比熟悉的感覺，將她活活逼出一身白毛汗。
門不知何時自動滑開了，周琛擡起眼皮，那一眼宛如剔骨利刃，從她臉上割過：“怎麽，想聯系閻傑，好來個暗度陳倉？”
她臉色瞬間慘白如雪，渾身上下不受控制地顫抖：“我……”沒等她憋出半句，豹子已如臨大敵般沖了進來：“情況有變，我們被軍方的人包圍了。”
周琛的震驚程度足以說明什麽，好在他見慣大風大浪，當即決定從密道離開。可笑她住在小洋樓裏那麽久，從未發現哪兒有機關暗道。
“她怎麽弄？”豹子說話時目露陰狠，仿佛示意周琛，莫要再手下留情。
柳若凝見狀極其壓抑地打了個冷戰。
“帶上她。”
“可她……”
“少啰嗦。”
對方沒敢真違逆，也幸虧女人傷勢不重。
“等一會兒的事情你來負責。”
豹子自然明白話裏的意思。他們身後還跟著幾個弟兄，所有人離開後，他將立刻引爆炸藥。
密道外挖了水塘，一旦墻體斷裂，水流就會頃刻間倒灌進來。滔滔不竭的水流，巨大的水位差，殺傷力可想而知，裏頭的人不被活活拍死也會溺水而亡，從而確保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脫身。
柳若凝離周琛不遠，乃至他的話一字不漏傳進她耳朵。果然，他沒打算放過她……終點近在咫尺，她感覺每多走一步都像要命的枷鎖，卻又無法停下。話說死到臨頭人反而容易豁出去，有那麽幾秒光景，她大腦如同重啟一般，原本牽拉到極致的神經驀然松弛下來。最後的機回，只能靠她自己了。
到底受過傷，她上臺階的步子十分艱難，周琛冷著臉伸出手，同時跟豹子交換過眼神。然而他做夢也沒料到，她竟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拔出金屬發簪。一切發生在兔起鶻落間，他根本來不及抓住她。
怕被他們逮住，女人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回跑去。既然軍方包圍了這裏，那她只要快一點，再快一點……
豹子足足怔楞兩秒才回神：“是她自個兒找死，我們趕緊走！”周琛沒要她的命，她倒趕著見閻王。
地面劇烈的震蕩如同猛獸低吼，水流鋪天蓋地，將還在奔跑中的女人狠狠掀翻。即使她掙紮著爬起來，仍難以維持身體的平衡。剛剛要不是她站得靠邊，又及時抓牢了水泥柱，早像動物視頻裏的螃蟹一樣，被水流當場肢解了。
水位持續上漲，無邊的恐懼令她胸口猛然塌陷下一塊。她大口揮霍著剩餘的氧氣，眼睜睜看著水沒過自己口鼻，頭頂，前後不滿三分鐘。恍惚間，烏黑的長發已在一片渾濁中飄成了飛散的海藻，長串的氣泡從她嘴裏冒出。
血腥味充斥著口鼻，前所未有的疲憊席卷全身，如果給個氧氣罐，她或許還能多撐一會兒，但通常奇跡發生率唯有九百九十九萬分之一……
“線人情況如何？”
阿墨剛去探視了柳若凝：“肺部感染嚴重，需要進一步觀察。”
南宮蒔點頭：“狐貍呢？”
“失血過多，目前還昏迷著。”確切地說，是昏迷的石膏像。子彈正中他前胸，雖被隱形防彈衣隔擋住了，那一道道傷口依然觸目驚心，有巖石撞的，荊棘割的，毒蟲咬的，總之沒剩幾塊好皮肉。
季夢懷疑宏太制藥對實驗室提供支持，卻無法確定它的方位，但他平日裏做的功課已幫助軍方順利申請了搜捕令，突擊搜查宏太制藥，並抓捕周琛等人。
宏太制藥被查封，明面上沒挖出什麽東西，看來只有等魏東明恢覆意識。
季夢換完藥後臉色仿佛比剛才更差了，護士看了眼邊上的粥，一顆心跟著往下沈去，因為她碰到過不少類似病例，像這樣昏迷不醒，絕非好兆頭。
轉眼到了第五天，南宮蒔隱約生出不詳之感，果然剛進廊道，身旁就傳來倉促的腳步，護士抱著東西風風火火，連跟他打招呼都沒空。
糟了！他腳步不自覺加快，直到推開門的那刻，發現護士正用小勺將牛肉丸切成四份，小心翼翼投餵給某只狐貍。
禍害遺千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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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忍心對孩子動手？”豹子語氣仿佛帶著蠱惑，“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，這地方偏僻，屍體爛了也沒人發現。”
面對他的施壓，閻傑心裏忐忑到了極點。要知道，除去豹子還有六名保鏢，跟他們硬碰硬勢必暴露身份，可若袖手旁觀……
“磨磨嘰嘰真沒用。”對方受不了他猶猶豫豫的樣子，決定親自動手。針尖反射出寒光，在他眼前閃過一道細小而雪亮的印子，令他再無暇瞻前顧後。擒賊先擒王！他手腕藏了機關，只要近距離挾持豹子就能扭轉戰局。
“哢擦！”伴隨子彈上膛，“屍體”魏東明毫無征兆地坐了起來，一改先前的孱弱人設：“都說聰明反被聰明誤，你餵我急救藥，無非想拖延時間，聯絡外界。可你絕對猜不到，針劑是假的，而附近的信號也是我屏蔽的。”
他們竟然早就開始懷疑他，這才聯手故布迷陣！季夢揣著一腔驚魂未定，不懂閻傑的身份何時露了餡。見保鏢意欲掏槍，他風馳雲卷般阻止了他的動作，同時平起手腕。針刀的速度堪比流光，因為吃痛，魏東明槍口略有偏移，被他險伶伶躲過。
可對方就沒那麽幸運了，一股寒意深深貫穿了他的小腹，令他血濺當場。
“殺了他！”豹子馬失前蹄，指關節捏得嘎嘣響。他帶來的都是高手，怎會被閻傑反將一軍？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，總之不能放虎歸山。
“豹哥小心！”電光火石間，保鏢毫不猶豫撲了上去，拿自己的身體當盾牌。好在季夢沒下死手，只朝他大腿開了一槍便奪窗而逃。
外頭瞅著像荒村，卻鋪開了層層疊疊的山景，仿佛為數不多的幾棟破房子都建在懸崖陡坡上。豹子想殺他必然做了準備，他唯有借助地形拼死一搏。
柳若凝原以為隔天能出院，誰知腦震蕩的“後勁”還挺足，她到現在都感覺暈乎乎的。淅淅瀝瀝的小雨過後，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來。
外面暗了，病房的燈卻亮著，這讓她內心十分不安，於是慢吞吞從床上坐起，然而下一秒，一只大手不由分說地按住了她肩膀。
她開始以為是護工，驀地回轉頭來，卻看見了周琛微微沈凝的面容。剎那間，她竟難以自抑地倒吸了口冷氣，半晌才找回聲音：“你怎麽來了呀？”
“害怕我？”
女人咬了咬唇，仿佛知道他在開玩笑：“我今天好多了。”
“想回去？”
“總待在醫院裏多沒勁。”
“先把東西吃了。”周琛邊說邊打開保溫壺。八珍粉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，可女人剛嘗了一口便感覺嗓子眼堵了。
“怎麽了？你不是說這個養生？”
她飛快掃過床頭，幸好先前護士打的水還在，雖然涼了，總比活活噎死好。她一連喝了大半杯水，喉嚨依舊沙沙的。
好像確實沖粘稠了，但關鍵他剛沖完還挺稀的，怎麽路上一顛簸就成了面疙瘩？
“自己嘗嘗。”
在她始料不及的目光中，他忽然低下頭，直接堵住了那喋喋不休的櫻唇。
小洋樓裏的光線分外柔和，若非她迷迷糊糊醒來，差點以為這個吻一直從昨晚持續到現在。他什麽時候抱她出院的？
男人唇瓣摩挲過她耳垂，溫燙的氣息令她渾身發軟，以至於電話鈴響的那刻，她微乎其微一震，隨即面紅耳赤地出了房間。
“手怎麽冰涼涼的？”周琛掛斷電話，若無其事靠近。澄澈的眸底楚楚可憐，像極了初見那日，她在嬌吟與哭求中生澀地取悅他，只為抵消心頭的感激。
她的聲音如雀鳥般婉轉，這些年他從未碰過其他女人，畢竟誰都喜歡溫柔懂事的。她對他情真意切，即使百煉鋼化不為繞指柔，也難免為之所動。可偏偏她也敢在背後捅刀子。
“去給我倒杯水。”
走廊上也擱了飲水機，而此時柳若凝的目光已全然不受控制。無數紅色顆粒伴隨水晶球的轉動紛紛飄揚，她硬著頭皮轉身，恍惚間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。
男人眸底透著窒息的冰冷，他將她的發絲捋至腦後，露出一張粉妝玉砌的臉：“多麽人畜無害的模樣，我差點就信了。”
她心虛未消，心悸又起，驚愕地望向他，卻聽他淡淡開口：“你該知道背叛的下場。”
這一刻，她最後那點僥幸也化作了灰飛。可好端端的，周琛為何想起來查以前的事，難道閻傑暴露了？她極力掩飾著內心的恐慌：“蘇蔓離世後，我收到一只水晶球，當時還以為別人搞惡作劇。球掉在地上摔碎了，我什麽都沒做，真的。”
“南攸雪、歐陽狄無辜喪命，這叫什麽都沒做？”
對方不知就裏，直到他轉身離開才如夢初醒地追上前去，卻不慎踩空了階梯，腳踝撕裂般疼痛。
原來那熟悉的眼睛裏也藏了恐懼，男人胸口泛起不自知的沈悶：“帶她回房。”
串聯之前的事，豹子語氣要多冷漠有多冷漠：“凝姐，請吧。”
“你們想囚禁我？”她腳踝目所能見地腫了起來，只能由豹子半架著移動。沒想到對方一不做二不休，先將她丟到床上，又將她手腕牢牢捆住。
南嬸在這兒工作了兩年，冷不防撞上這事，心裏直哆嗦。她邊替床上的人處理傷口邊道歉：“凝姐，我實在沒辦法。想上廁所你告訴我，我準備了尿盆。”
事實上，她剛來的時候女人已腹脹難忍，可一聽到尿盆當即翻臉：“出去！”
對方早料到會這般，臨走前不忘替她冰敷。幾經強忍，她感覺快要瘋了，渾身上下難以自抑地顫抖著。這回進來的是周琛。
“我要上廁所。”她不開口還好，一開口眼淚就像串了線的珠子。
“有尿盆。”
“阿琛……”
兩人相對無言地沈默片刻，男人最終沒狠下心。她手腕被勒出了深深的紅痕，兩條膀子都麻了，但比起憋尿，這些都算小巫見大巫。她強忍著不適挪進廁所，卻仍無法回避接下來的命運：“阿琛，那些事我真不知情，你相信我。”
“下回用尿盆。”
“難道要一直這麽囚禁我？吃飯洗澡呢，也在床上嗎？”
“飯可以讓人餵，聽南嬸說你今天沒吃沒喝，怎麽，想斷食？或者逼我用別的方法？”
“我又不是狗！”
回應她的是男人冷漠的背影。
“閻傑那孫子果然有詐，可惜沒能翻出你我的五指山。”豹子發指眥裂道。
“確定死了？”
“我親眼目睹他胸口中槍，跌落山崖。下頭亂石嶙峋，骨架子不撞粉碎才怪。”即便上次酒會房間裏他看到什麽，聽到什麽，如今也成了死無對證。
“魏東明情況怎樣？”
“腹動脈破損，還在搶救，另四個弟兄當場喪命。”豹子恨不得將閻傑再剁碎一百回，“他身上掉出來的車鑰匙，裏頭藏了信號器。”
“魏東明安頓好，別讓軍方發現。”
歐式臺燈的光線依舊暖暖的，柳若凝目光呆滯地望著它，任由腦海中一連串想法攻城略地。南攸雪、歐陽狄喪命，都跟閻傑有關？他被周琛抓了，還是逃了？周琛會對自己起殺心嗎？溫情蜜意的臥室轉眼間變成牢籠，當真應了“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”。
“凝姐，我煮了面條。”
見南嬸明目張膽擱下碗筷，她差點沒氣暈過去，可下一秒又變得張口結舌：“他同意你解開我的？”
對方連連點頭：“先生終歸心疼你，他說，只要你乖乖待在房間就好。”
周琛真會顧念舊情？女人無比懷疑這點，但趁著他現在沒做絕，她至少還有機會。微形信號器就壓在歐式臺燈下，如果閻傑逃了，會想辦法救她吧。
“叮叮。”細微的跳響乍一聽跟藥盒差不多。她怔了怔，忽覺血液急湧而上，因為那代表著絕境中的生機。她把自動藥盒放在床頭，就是為了混肴視聽，幸好此刻雙手自由了。
她不敢堂而皇之鎖門，於是屏聲靜氣地將耳朵貼在門板上，確定外頭沒人。
“能聽到嗎？”她手掌不由自主兜著下巴，信號器那頭的聲音有些耳熟，然而她根本沒多想，只當信號太弱，“你在哪兒？”
她剛開口，男人十根手指已緊捏成拳：“你那邊情況怎樣？”
“我被周琛囚禁了。”
“他有沒有逼問你什麽？”
“沒有，但我不知道他接下來會怎麽做。”
“哦？那要不要我來救你？”
對方一楞，心想你不來救我，還指望我自己逃出去？信號器驀地傳來低笑，很低，卻帶著無比熟悉的感覺，將她活活逼出一身白毛汗。
門不知何時自動滑開了，周琛擡起眼皮，那一眼宛如剔骨利刃，從她臉上割過：“怎麽，想聯系閻傑，好來個暗度陳倉？”
她臉色瞬間慘白如雪，渾身上下不受控制地顫抖：“我……”沒等她憋出半句，豹子已如臨大敵般沖了進來：“情況有變，我們被軍方的人包圍了。”
周琛的震驚程度足以說明什麽，好在他見慣大風大浪，當即決定從密道離開。可笑她住在小洋樓裏那麽久，從未發現哪兒有機關暗道。
“她怎麽弄？”豹子說話時目露陰狠，仿佛示意周琛，莫要再手下留情。
柳若凝見狀極其壓抑地打了個冷戰。
“帶上她。”
“可她……”
“少啰嗦。”
對方沒敢真違逆，也幸虧女人傷勢不重。
“等一會兒的事情你來負責。”
豹子自然明白話裏的意思。他們身後還跟著幾個弟兄，所有人離開後，他將立刻引爆炸藥。
密道外挖了水塘，一旦墻體斷裂，水流就會頃刻間倒灌進來。滔滔不竭的水流，巨大的水位差，殺傷力可想而知，裏頭的人不被活活拍死也會溺水而亡，從而確保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脫身。
柳若凝離周琛不遠，乃至他的話一字不漏傳進她耳朵。果然，他沒打算放過她……終點近在咫尺，她感覺每多走一步都像要命的枷鎖，卻又無法停下。話說死到臨頭人反而容易豁出去，有那麽幾秒光景，她大腦如同重啟一般，原本牽拉到極致的神經驀然松弛下來。最後的機回，只能靠她自己了。
到底受過傷，她上臺階的步子十分艱難，周琛冷著臉伸出手，同時跟豹子交換過眼神。然而他做夢也沒料到，她竟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拔出金屬發簪。一切發生在兔起鶻落間，他根本來不及抓住她。
怕被他們逮住，女人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回跑去。既然軍方包圍了這裏，那她只要快一點，再快一點……
豹子足足怔楞兩秒才回神：“是她自個兒找死，我們趕緊走！”周琛沒要她的命，她倒趕著見閻王。
地面劇烈的震蕩如同猛獸低吼，水流鋪天蓋地，將還在奔跑中的女人狠狠掀翻。即使她掙紮著爬起來，仍難以維持身體的平衡。剛剛要不是她站得靠邊，又及時抓牢了水泥柱，早像動物視頻裏的螃蟹一樣，被水流當場肢解了。
水位持續上漲，無邊的恐懼令她胸口猛然塌陷下一塊。她大口揮霍著剩餘的氧氣，眼睜睜看著水沒過自己口鼻，頭頂，前後不滿三分鐘。恍惚間，烏黑的長發已在一片渾濁中飄成了飛散的海藻，長串的氣泡從她嘴裏冒出。
血腥味充斥著口鼻，前所未有的疲憊席卷全身，如果給個氧氣罐，她或許還能多撐一會兒，但通常奇跡發生率唯有九百九十九萬分之一……
“線人情況如何？”
阿墨剛去探視了柳若凝：“肺部感染嚴重，需要進一步觀察。”
南宮蒔點頭：“狐貍呢？”
“失血過多，目前還昏迷著。”確切地說，是昏迷的石膏像。子彈正中他前胸，雖被隱形防彈衣隔擋住了，那一道道傷口依然觸目驚心，有巖石撞的，荊棘割的，毒蟲咬的，總之沒剩幾塊好皮肉。
季夢懷疑宏太制藥對實驗室提供支持，卻無法確定它的方位，但他平日裏做的功課已幫助軍方順利申請了搜捕令，突擊搜查宏太制藥，並抓捕周琛等人。
宏太制藥被查封，明面上沒挖出什麽東西，看來只有等魏東明恢覆意識。
季夢換完藥後臉色仿佛比剛才更差了，護士看了眼邊上的粥，一顆心跟著往下沈去，因為她碰到過不少類似病例，像這樣昏迷不醒，絕非好兆頭。
轉眼到了第五天，南宮蒔隱約生出不詳之感，果然剛進廊道，身旁就傳來倉促的腳步，護士抱著東西風風火火，連跟他打招呼都沒空。
糟了！他腳步不自覺加快，直到推開門的那刻，發現護士正用小勺將牛肉丸切成四份，小心翼翼投餵給某只狐貍。
禍害遺千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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